第二回 金线岭烈火焚山,冰雪路血战突围(3 / 5)
二人挑了棵松树,各折了一小把松枝,用烛火点成了火堆。围着火堆,他们面对面坐着。余南时帮盛舜英把灯笼搁在树杈上。盛舜英摸出那只冻得硬如砖木的烧饼,放在火堆上烤着。作为从小在北地长大的人,她对冰雪可谓了如指掌,生火和烤火更是她的特长。不一会儿,热气腾腾而又酥软的烧饼被她从中间掰开,递给了余南时半块。这枚不过值六文铜钱的烧饼,对征战多年的二人而言,简直是难得的美味。
在余南时眼里,身边的盛舜英仿佛不是他的顶头上司,那个威风凛凛的将军,而只是一个二十有五、天真顽皮的女孩,一个“似花翻使花羞”的娇俏女人。真应了那句诗,“娉婷十五胜天仙,白日嫦娥旱地莲”。
但余南时并不傻,他完全看得出盛舜英黑如乌墨的一对眸子下,隐藏着咒怨与憔悴。为父兄报仇的责任、让盛家复兴的梦想、进入京城后仍需面对的无休止政斗,压得她喘不过气来。士族,宦官,外敌,那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。他多次看到,她在深夜里独自走到荒山野岭,放声大哭。但与那些只会哭的弱女子不同,她每一次哭泣后,都以更加强大的姿态面对明天。
盛舜英趁着余南时不注意,偷偷溜到他的身边,把脑袋靠在他的肩头上,悄悄闭上了眼睛。两个人挨在一起相互取暖,这个冬夜也不会那么难挨。
暧昧时的脉脉温情还意犹未尽,巨大的危机就随着凛冬降临了。包括余南时和盛舜英在内的所有军人都没有注意到,数百辆兵车出现在山头,上千张强弩已经架好。投掷霹雳火球的投石机,也在山顶被迅速组装完成。
“乓乓乓,乓乓乓”,巡夜哨兵的梆子声惊动了营内所有人。营房里的将士不是被惊醒,就是被摇醒。马匹、驴骡更是惊恐万分、躁动不安,翘着蹄子嘶鸣着。好在久经沙场的盛家军并没有像刚上战场的地方军一样手足无措,纷纷拿上兵器,列好队。军师很快召集了数百名骑兵守在营门口。
营外打着不少旌旗,盔明甲亮的武士们逐渐逼近。神经高度紧张的骑兵们无不挽弓扣弦,准备再战一次。
对面的火把多了起来,在火光的照耀下,盛家军才稍稍放松了警惕。来者衣甲与北晋军无异,都是绛红色战袍、镔铁铠甲,只是在左臂上绑着很宽的白布条。弁冠上插着的野鸡翎子,表明他们是边军。为首的武官手持令旗,骑在马上,一身服色分明是中郎将才有资格穿的。
“奉陛下的圣旨,给班师回朝的弟兄们送酒肉,好好犒赏大晋的勇士们!”
那中郎将令旗一展,披铁甲的人纷纷让了路,上千人或赶着牛车、或肩扛手提,把一笼笼猪羊、一坛坛御酒源源不断地送入营中。送东西的士兵穿的是破袍子,披着的是皮甲,一看就是地方上的巡防营。这时盛家军已有数千将士列好了队,见到京城犒赏的酒肉,全都沸腾了起来。军师见状也组织大家有序领取,不要争抢。
许久未见荤腥的盛家军士兵跟疯了一样的砸开木笼、扯掉坛封,还兴高采烈地邀请友军一起入营宴乐。奇怪的是,友军的中郎将拒绝了盛家军的好意,命令所有迎接部队守在营外。边军士兵们更是一反常态地亮出了刀刃,虎视眈眈。
盛家军士兵们都对友军的异常反应起了疑,但好吃好喝才是王道,谁知道友军是不是犯个病呢?
烹羊宰牛且为乐,会须一饮三百杯。主恩前后三持节,军令分明举数杯。
士兵们啃完了筋肉,又折断骨头喝了髓,一点油花都没剩下。喝酒的时候,士兵们也把碗里的每一滴酒都舔得干干净净。他们兴高采烈地描绘着解甲归田后的美好生活,畅想功成名就的快感。
余南时没有立刻下去,因为他甫一挪动身子,盛舜英就把挽在他腰上的那只手收紧了。这位女将军在他耳边低声吟道:
“急什么?他们会给我们留的。我命令你再多陪我一会儿。”
余南时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容,仿佛听到下面的士兵在寻找盛将军。既然将军自己都不想下去,那就多陪她一会吧。
不多时,满面喜色的军师顺着雪地里留的足迹找上了山头。
“将军,友军正找您呢!快下……”
一支穿云箭从山顶射下,盛舜英和余南时都看到,军师的喉咙里插入了一支利箭。喉头中了暗箭的老军师失去了重心,一头栽倒在马下。